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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我們的根
秦老師 北京大方廣文化公益網
曾幾何時，棄養老人成為了一種“新時尚”。我們家族的例子，我大伯活到快九十歲了的時候，我堂哥堂嫂覺得再也不能忍受他住在家裡了，理由是，在外地做生意太忙，為了一個失去勞動能力一天到晚需要別人伺候的老人而耽誤一個正經能做事的家人，不劃算。我親眼目睹我大伯不想去鄉鎮幸福院（養老院），躲進我家，最後還是被堂哥堂嫂強行拉上了車去了。當然沒幾個月就離開了人世。雖然葬禮上黑壓壓跪了一地的親朋，對於逝者來說，肯定是死不瞑目的吧。
作為學習《弟子規》近二十年的筆者，每次回到鄉下，都能聽聞許多老年人老了、病了、殘了而被兒女當做大麻煩而粗暴、冷漠、相互推諉而“處理”了的事情，深深感到傳統文化倫理道德教育在這個時代的嚴重缺失！也更深地感受到楊老師幾十年如一日推廣以《弟子規》為基礎的傳統文化藝術教育的慈悲智慧愛心。“老有所養”是一個社會最基本的人倫需求，如果這一條都做不到，談何家庭和樂，國家興盛，天下太平？
我母親在2017年7月15日中風倒下，那年她七十九歲，左半身偏癱，後經治療慢慢恢復到可以借助助步車緩行。我請長假回家照顧了她兩年，後來我大姐接我的班照顧了她兩年半。我母親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衰弱。在去年2021年“十一”期間，她老人家連坐著吃飯都不行了，開始了一天到晚臥床需要人全方位照顧的日子。
我大姐是個很能幹的人，但扛不住家裡“四代巨嬰”——父親、丈夫、兒子媳婦、孫子孫女無止無休的需求，身心承受很大壓力。尤其想到自己的親弟弟（我哥哥）作為兒子，為什麼不承擔起養老的責任呢？心裡有不少怨氣，於是在後期頻繁發一些老娘大小便失禁後她將床單被子扔滿地的視頻給我們弟妹看。我母親是個特別能忍辱負重的人，身子無力了奈何老天爺不收她，心裡一定在呼喚：你們幾個孩子，誰快來管我呀！
『父母呼，應勿緩』，五個孩子，點兵點將點到誰？說起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大姐不用說了已快崩潰。哥哥身患重癥多年來瞞著父母，二姐家裡姐夫又是不治之癥已到隨時可能去住院的階段，離不開二姐的照顧。小姐姐也是曾做過手術一點重活都不能幹的人。只有我這個『秋秧子』年齡最小（雖然也是年過半百），沒有家纍，大家嘴裡不說，心裡誰不指望你？所謂『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必須挺身而出負起責任來。
生而有幸今生遇到楊老師這樣大義的恩師，在我吞吞吐吐特別為難地再次提出請長假回家照顧母親的窘況下，在公司各方面都特別艱難的情況下，不僅准許了我的申請，還勉勵我盡心盡力做好給母親養老送終這件事情。
老師這樣做，相當於給我們全家一盤棋盤活了。我這顆小小的螺絲釘到了位，家庭的車輪就可以繼續滾滾向前。母親既然“老已有所養”了，其餘的人心裡的大石頭都放下了。身體也應該輕鬆多了吧。
比起前幾年照顧尚有一定行動能力的母親來說，我這一次是又經歷了考驗。
醫學上的界定：當一個老人無法完成吃飯、穿衣、洗澡、上廁所、室內走動、上下床中的至少一項時，叫失能。如果一個老人不能完成上述一項以上，叫重度失能。 如果一個老人不能完成以上全部項目，叫完全失能。按這樣的說法，我現在照顧的母親是一位完全失能的老人。有許多的事項需要我從身心方面做新的突破。
其一：伺候吃喝
以前我母親還能自己用右手吃飯（她中風後是左邊偏癱），那時我只需把飯菜擺到她的專用小餐桌上就可以了。現在是她躺在床上，需要我一口一口地喂。這種姿勢其實也對吞咽不太有利，當然由於身體機能衰退的原因，即便坐在輪椅上也是要慢慢地一口一口吃。我自認還算細心，即便如此在最先一段時間，一不小心就讓她嗆著了，或者燙著了。每逢這種時候我都非常自責，明明她老人家能力已經那麼弱了，為什麼我不能更細心一點呢？
另外尋找適合她吃的東西也很不容易。譬如營養米糊糊，她就不愛吃。還有159營養餐，她也不喜歡。很多以前愛吃的東西，現在都搖搖頭說不想吃了。對於麵包，外皮她咽不下，我便將裡面的芯撕下來一小片一小片地喂她。曾經我在市場上買到一種沒有外皮的夾心紫米麵包，她很喜歡吃，可惜一段時間後商家不進貨了。後來我小姐姐從武漢帶回一種銅鑼燒，軟軟香甜，再配上一種法式軟麵包，一種本地米發糕，以及百吃不厭的冰泉豆花，加上有利於通便的火龍果（蒸爛了再吃），成了我母親每天的伙食。
其二：伺候大小便
由於母親全天臥床腸胃蠕動緩慢，以致她會四五天甚至一個星期了纔大便一次。這令她解大便的時候異常艱難。經常坐了一個多小時便桶，大便還擠在肛門口下不來。這時只能叫表姐幫忙把她抱起來，我再用衛生紙把大便摘下來，然後讓她繼續坐努力解。好不容易解出來，我會高興得歡呼。有時她在半夜大便，沒有人幫忙，我只能在床上墊厚厚的衛生紙，幫她打開塞露。這對於有潔癖的我以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我是寧可逃跑也絕不願面對這種情形的，但現在，母親的哀嚎聲令我只想儘快幫她解決這個痛苦，所以戰勝了怕臭怕惡心的心理。
以前母親是用吃香蕉來緩解便秘的問題，但現在她嫌香蕉太甜，而且她的吞咽能力也下降了，吃香蕉她不接受。我到藥店買了潤腸茶，不過不敢吃多。後來無意中發現，吃火龍果的效果比較好，便每天給她蒸一個吃，剁爛了蒸透。
在小便方面，以前我都是等母親有便意了，喊我，我再去抱她到便桶。可是這樣往往會來不及就拉到床上去了。或者她喊我的時候，我正在廚房忙乎，有抽油煙機的聲音干擾，或者有事離她的距離不足以聽到因而錯過了最佳時機。最後的結果就是一番大清洗。母親受折騰，我也受折騰。
後來，我便仔細觀察分析。發現如果用餐或喝水之後，大概一個半小時左右，母親就可能要小解。這次解了後中間如果不喝水，大概可以支橕四五個小時，但不可以超過六小時，否則就要水漫金山了。經過經驗教訓的分析總結，我製定了一個時間表，每天早上起床一次，上午十點半左右一次，下午四點左右一次，晚上八點半左右一次，夜間穿拉拉褲的策略，很好地保障了母親解小便不用喊，不會濕床的問題。
其三：洗頭洗澡
我去年春節回家的時候是冬天，湖北的冬天冷得徹骨，母親每天解手我都給她包得嚴嚴實實的，洗澡是別想了，只能用擦，還得快速有效，否則她清鼻涕就滴下來。為了洗頭洗澡的事我特意請教了王敏師姐，她說她給她母親剃了光頭，所以洗頭不成問題。但是冷天伺候臥床老人洗澡，只能每次洗一個部位，今天一隻胳膊，明天一隻胳膊，後天一條腿，再後天一條腿……大概一個星期能洗全乎。那可是家裡有供暖的東北啊。我寒冷的大湖北就只能等太陽公公普照大地氣溫上昇的時候了。不過，洗個頭嘗試一下吧。記得楊老師以前教過我讓母親躺在床上，頭托在外邊那樣子洗。但是那個沒有人在旁邊幫忙不成。我看自己能否一個人搞定呢？於是我端來一大盆熱水，再把母親的脖子上圍了好多條毛巾，讓母親坐在椅子上低頭給她洗，最後的結果是頭沒洗太好，母親的脖子和前胸都濕透了。沒辦法，我只好請了理髮師來家裡，給母親理了一個極短極短的髮型，以後就用熱毛巾給她擦洗，擦乾。
至於洗澡，還記得那激動人心的一天，天氣比較暖和了，我用輪椅推著母親來到洗澡間，把供暖燈打開，外加一個電暖器，我被烤得冒汗了，但母親脫光後還是不停地掉清鼻涕。我就像打一場仗似的，快速給母親洗頭，洗全身。中間不停地用餐巾紙給她擦鼻涕。記得她的手和腳居然洗出了許多的像泥渣渣一樣的東西。洗完後母親特別舒服，說了一句：今天洗了澡就可以死了。然後從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整個人紅光滿面的。唉！那時我就想，那麼長時間沒洗澡的媽媽，身體該有多難受啊。雖然每天盡力地擦，怎比得上熱水痛痛快快地沖呢？
當氣溫上昇到三十度以上時，是母親一年中洗澡的黃金時期，可以在自然條件下洗個舒服。
其四：躺與睡
我剛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母親的後背脊柱中間的皮膚上有一塊顏色比較深，後來趕緊查了一下，原來這是壓瘡的前奏。如果老年人臥床產生壓瘡，後果是非常嚴重的，我一個同學的爸爸就是壓瘡後久治不愈嚴重感染，連骨頭都爛出來，老人家不堪忍受便絕食，七天後終於離開人世。我同學每每想起都心中難過。王敏師姐說她母親由於照顧得好，一直沒有長褥瘡。我心裡挺惶恐的，不知我能不能做到。
剛開始，只要看到母親的後背有紅的，我便嚇得要死，生怕發展成褥瘡。趕緊用熱毛巾擦，再塗上藥膏。還在網上買了一個三百多塊錢的什麼枕給她靠背。經過一段時間的手忙腳亂，我慢慢摸索出讓母親躺和睡的時候的身體姿勢。
喂飯時，母親需要加高一個枕頭，這時背部脊椎骨受力比較大，在前面出現深色皮膚的位置會短時間內紅起來。等母親吃完飯，我便將加高的枕頭抽掉，但此時因為剛吃完飯，不宜側身，我便等她先休息一兩個小時，中間起床小便後，再把她的身子調整為側身，塞一個捲起來的軟枕頭，減輕背部的壓力。等再需要吃飯時，把軟枕抽掉。身體調整為正面躺著。如此循環，效果比較好。最近國慶期間家裡來了客人，一天上午我忙忘記了給她調整身體姿勢，她的背部很快出現了一個小紅塊，幾天了都沒有下去。我後悔不迭，有什麼事能比照顧好母親更重要呢？要分清主次啊！
在我注重母親背部的時候，我忽略了還有其他部位也需要仔細觀察，譬如尾椎骨處，還有腳踝處。我母親左腳的左邊腳踝由於長時間挨著床，壓出了一塊深顏色皮膚，好在還可以挽救，我用一個小軟枕每天給她墊在左腳腳踝處，後來皮膚顏色慢慢轉自然了。
其五：探討往生的問題
對於生的留戀是人之常情，我母親沒有宗教信仰，所以留戀人生。不知道死亡的真相是什麼。
我跟她說，您為什麼怕死呢，是因為不知道死後會到哪裡去，是吧？
她說，是噢！
我說，有一個地方特別美，那裡連地都是金子做的喲。如果到了那裡，您就不用受這些罪了，您可以想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心裡一想就去了。您想吃什麼東西，心裡一想好吃的就自動出現了，吃了後也不用收拾，就自動隱去了。吃了這些好東西，也不用擔心，沒有大小便，身體非常舒服非常輕鬆。這個地方叫西方極樂世界，您想要到那裡去，（我們這些學佛的人也都想去呢！）就要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就會接您過去過好日子。而且您就跟那裡所有的佛都有一樣的能力呢！您過去了之後，將來還可以跟阿彌陀佛一起把家裡的人都接過去。好不好呀？
母親說：好。
我說：那您就要每天都念阿彌陀佛，請求阿彌陀佛把您接過去噢。並且念阿彌陀佛的時候，就像孩子念母親那種心情，阿彌陀佛就能感應得到，到時候了就會記得來接您的。
我母親在身體情況感覺還好的時候，就非常留戀生，找各種理由說想要再多活幾天。但是有時難受了，我又在一旁勸，她就很懇切地一邊作揖一邊念：阿彌陀佛，把我接起走。阿彌陀佛，把我接起走。每當這個時候我就特別高興。
由於我們家開了一個在鄉下看來還算比較大的中藥鋪，所以一年到頭各種各樣的人來來往往的很多。有一天我大姐婆家那邊來了一位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士。看到我母親有兒女專門照顧，很感慨地說起她的媽媽。她媽媽八十多歲老年癡呆癥，動不動就往外跑，四個兒女不堪忍受，便湊錢每月一千多把八十多歲的老母親送到鄉辦養老院。那裡的護工一人照顧多位老人，顧不過來，為了不讓老人亂跑，就把她綁到床上，另外為了除味，給老人家用洗潔精和洗衣粉之類的東西洗下身，後來沒幾個月她媽媽就死在養老院，死的時候身上很多地方都爛了臭了。
我聽了之後很氣憤，說道：“你們幾個孩子有沒有想過請一個保姆在家照顧，也比養老院要強啊？”她說：“反正我嫂子說，都老年癡呆了活那麼久幹什麼？”（意思是我是嫁出去的姑娘，管不著。）我看她那張薄情寡義的臉，對於她身體有病這事也不抱什麼同情了。
在經濟發展大潮的沖擊下，幾乎每一個家庭都受到或多或少的沖擊，人情變得越來越淡薄。尤其對於養老，連我大姐都說，如果是帶小孩子，第一身體比較小，又可愛，再想到他會長大，就覺得每天充滿希望。但是老人家，身體沈重，照顧起來也沒有什麼樂趣，再看到她每天受罪，所以希望她早點走。
問題在於，每個人的福分和壽命，都自有其因緣。當老人尚在人世之時，如果作為兒女都覺得，照顧老人是一種沈重的負擔，是一個天大的麻煩，是寧可以各種理由來逃避的不願面對的責任，那麼這個社會在陰暗的角落裡就有無數的老人在以悲愴的心情等死。我的小姑姑在臨終前的一段歲月，每天獨自一人在家門前的角落裡坐在一個小凳子上，一坐便是從早上到傍晚。因為腎衰竭已經無力做家務活了。那時我表姐每天晚上回來一下給她做點飯。表哥是個懼內的人，不敢接她在自己家養老。後來小姑姑往生後，他經常來看我母親，動輒就說，你們家照顧得好，我做得沒你們好。
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我經常想起楊老師來大陸弘揚傳統文化這件事。多年以來，老師放棄台灣優渥的生活，來大陸鞠躬盡瘁近二十年，是因為看到中華傳統文化倫理道德教育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意義。而孝道是傳統文化之根，作為兒女每天重複地伺候老人吃喝拉撒睡的每個動作，就是具體的孝道文化的落實。如果為人子女不願意做這件事了，那麼家庭的倫理就不存在了。然後從人心深處挖掘，既然父母都可以不管，那夫妻之間只要有利益之爭，也很大概率勞燕分飛。這年輕夫妻的下一代看到父母的所作所為，將來對婚姻失去信心，更不要提孝養父母，承擔責任。整個社會就會向自私自利的方向滑去。
身教重於言教。在中華傳統文化倫理道德教育的根基尚有恢復、復興機遇的歷史時期，以身作則，弘揚孝道，弘揚傳統文化，應是我們這一代人義不容辭的使命和責任！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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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失能的母親何其艱辛,能如此細心晝夜不離床地照顧,孝女必有老天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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