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菁華錄　卷七

侯官吳曾祺評注

孔子閑居第二十九

   此篇與上篇皆孔子平居與弟子論學之語。子夏精於詩者也。故論詩居多。程子疑三無五至之說。非孔門問答之詞。以其文體不類。竊意孔門原有此說。而漢人演之以為文耳。字句間亦時見西京氣味。

   孔子閑居。子夏侍。子夏曰。敢問詩云凱弟君子。民之父母。何如斯可謂民之父母矣。孔子曰。夫民之父母乎。必達於禮樂之原。以致五至而行三無。以橫於天下。四方有敗。必先知之。此之謂民之父母矣。詩大雅泂酌之篇凱樂也弟易也橫者廣被之意

   五至由粗以入精。故曰致。三無自內以達外。故曰行。

   敗必先知。則可以立於不敗之地。故為民之父母。

   子夏曰。民之父母。既得而聞之矣。敢問何謂五至。孔子曰。志之所至。詩亦至焉。詩之所至。禮亦至焉。禮之所至。樂亦至焉。樂之所至。哀亦至焉。哀樂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也。傾耳而聽之。不可得而聞也。志氣塞乎天地。此之謂五至。在心為志發言為詩志盛則言亦盛故曰志之所至詩亦至焉興於詩者必能立於禮故曰詩之所至禮亦至焉禮貴於序樂貴於和有其序則有其和故曰禮之所至樂亦至焉樂至則樂民之生而哀民之死故曰樂之所至哀亦至焉君能如此故民亦樂君之生而哀君之死是哀樂相生也目正視則明全耳傾聽則聰審今正視且不見傾聽且不聞是五至無體無聲而惟其志氣之充塞乎天地也塞乎天地即所謂橫於天下也

   至者。加於民之謂也。

   五至雖有次第。而總由一志字來。志一至。四者自無不至。故仍歸到志氣上。

   子夏曰。五至既得而聞之矣。敢問何謂三無。孔子曰。無聲之樂。無體之禮。無服之喪。此之謂三無。子夏曰。三無既得略而聞之矣。敢問何詩近之。孔子曰。夙夜其命宥密。無聲之樂也。威儀逮逮。不可選也。無體之禮也。凡民有喪。匍匐救之。無服之喪也。周頌昊天有成命篇言文王武王夙夜懮勤以肇基天命惟務行寬靜之政以安民夫子以喻無聲之樂者言人君政善則民心自然喜悅不在於鐘鼓管弦之聲也逮逮詩作棣棣盛也選擇也邶風柏舟之篇言仁人威儀之盛自有常度不容有所選擇初不待因物以行禮而後可見故以喻無體之禮也手行為匍伏地為匐邶風谷風之篇言凡人有死喪之禍必汲汲然往救助之此非為有服屬之親特周救其急耳故以喻無服之喪也

   不言其所以然。只以三詩為證。蓋子夏平日固深於此者。

   子夏曰。言則大矣美矣盛矣。言盡於此而已乎。孔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之服之也。猶有五起焉。服習也言君子習此三無猶有五種起發其義

   子夏曰。何如。孔子曰。無聲之樂。氣志不違。無體之禮。威儀遲遲。無服之喪。內恕孔悲。無聲之樂。氣志既得。無體之禮。威儀翼翼。無服之喪。施及四國。無聲之樂。氣志既從。無體之禮。上下和同。無服之喪。以畜萬邦。無聲之樂。日聞四方。無體之禮。日就月將。無服之喪。純德孔明。無聲之樂。氣志既起。無體之禮。施及四海。無服之喪。施於孫子。氣志不違言內無所戾也無所戾則無所失故繼之以氣志既得得之於身則人亦與之故繼之以氣志既從人從之矣則聲聞於外故繼之以日聞四方日聞不已則方興而未艾故繼之以氣志既起威儀遲遲者言緩而不迫也緩或失之於怠故繼之以威儀翼翼威儀得中則無乖離之心故繼之以上下和同和同而無乖離則久而愈大故繼之以日就月將愈大則不特施於近而可以及乎遠故終之以施及四海內恕孔悲者言其以仁存心也仁者愛人故繼之以施及四國以仁及人則所養者眾故繼之以以畜萬邦所養者眾則其德發揚於外故繼之以純德孔明德既發揚於外則澤足以被於後世故終之以施於孫子

   此一節純作韻語。蓋非有意為之。自有無心而合者。如易書中往往有之。

   子夏曰。三王之德。參於天地。敢問何如斯可謂參天地矣。孔子曰。奉三無私以勞天下。子夏曰。敢問何謂三無私。孔子曰。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奉斯三者以勞天下。此之謂三無私。其在詩曰。帝命不違。至於湯齊。湯降不遲。圣敬日齊。昭假遲遲。上帝是只。帝命式於九圍。是湯之德也。三王之德參於天地蓋古語故子夏舉以為問詩商頌長發之篇孔子引之以證湯無私之德

   鄭云。勞。勞來也。

   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上章引詩以明王道之無私此言天地之無私也形猶跡也

   此即天地之無私為比。

   淸明在躬。氣志如神。耆欲將至。有開必先。天降時雨。山川出云。其在詩曰。嵩高維岳。畯極於天。維岳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為周之翰。四國於蕃。四方於宣。此文武之德也。?明在躬氣志如神即至誠前知之謂也耆欲所愿欲之事也有開必先言先有以開發其兆眹者若時雨將降山川必先為之出云也國家將興天必為之豫生賢佐詩大雅嵩高之篇

   鄭云。耆欲將至。謂王天下之期將至也。有開必先。謂天為之生賢知之輔佐。

   天降時雨句。即喻有開必先。

   三代之王也。必先其令聞。詩云。明明天子。令聞不已。三代之德也。弛其文德。協此四國。大王之德也。子夏蹶然而起。負墻而立曰。弟子敢不承乎。先其令聞者未王之先其祖宗積德已有令善之聲聞也詩大雅江漢之篇蹶然喜躍之貌

   復引大王者。以文武之基。皆由是起。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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